暴雨倾盆,一辆银灰色suv被来自后方的中型货车狠狠撞上,惯性之下,suv撞断了高速公路上的护栏,翻到了草地上。

    驾驶座上的司机已经满头是血地昏了过去,坐在副驾的助理好一点,但他的腿被卡住了,一动就痛得直冒冷汗。他一边痛苦地喘息着,一边努力扭过头去,“傅哥,你怎么样?”

    然而,除了他耳边哗啦啦的雨声和不远处的车流声,车上再无其他动静。助理心中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待他终于把头扭过去,看清了后座上的身影时,发现他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傅哥——!”

    “呼!”傅晏秋猛地坐起身,用手捂住心脏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释放着心中的惊骇。

    为了赶回剧组,他和助理小彭并司机老严一起,在下着倾盆大雨的高速上飞驰。老严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了,傅晏秋坐了他好几年的车,从来没出过问题。

    但自己人没问题,架不住别人有问题。就在这天,一辆货车打着滑跟他们追了尾,他们的银灰色suv后备箱当场瘪了进去,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傅晏秋首当其冲,一口热血直接喷了出来,并在随后的翻滚和撞击中,被一把长柄伞戳进心窝,一声没来得及吭,就这么翘了辫子。

    回忆那阵剧痛,傅晏秋仍忍不住浑身一颤,他从没经历过那种疼法。

    不过……

    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为什么又重新有了知觉?

    喘息慢慢平复下来,傅晏秋终于从眼前一片黑暗的状态里挣扎出来,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四面陈旧发黄的墙围出一个逼仄的空间,唯二两件旧家具除了他身下这张单人床,就只剩床边的一把破椅子,椅面上放着一卷卫生纸、洗发水和肥皂,椅背上搭着几件深色的衣服。他头顶上还横过一条铁丝,上面挂着两条毛巾并一条内裤。地上散落着两个大编织袋和一个行李箱,箱子的四角都磨出了毛边,还没有滚轮,一看就已经岁数不小了。

    而他身上除了一套破背心短裤,就只有一床旧毛巾毯。

    好一幅家徒四壁的布景。

    傅晏秋指挥着仍然有些颤抖的四肢下了床,趿拉着拖鞋打开门探头一看——果不其然,外边儿一排的窄门,看这间距,门后的房间跟他所在的空间恐怕差不多大。

    这就是一套非法群租房。

    傅晏秋拉开狭长走廊尽头卫生间的门,努力忽略其中的味道,看向洗手台上方污渍斑斑的镜子——

    镜中人的年纪约莫比他自己年轻了差不多十岁,身量挺高,四肢修长,但偏瘦弱,手臂上都没什么肌肉,一副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头发有些长了,乱糟糟地盖下来,几乎能遮住上半张脸。傅晏秋把挡眼的头发捋上去,这才总算窥得真颜。

    这张脸骨相优秀,五官优越。他根据傅晏秋的心思稍侧过头,露出一个微笑,双眼弯起,眼尾上翘,仿佛两把勾魂的小钩子。颇有些能靠脸吃饭的资本。

    就是脸色不太好,透着一股营养不良的黄,十分气质也被这脸色和破背心拖得只剩五六分了。

    傅晏秋仔细观察完脸,上一秒还多情而笑,下一秒就放平了五官,镜中人同样对他回以严肃的目光。

    这超现实的一切让这位影帝不得不承认——自己死后穿越了。

    突然,一阵头疼袭击了他,傅晏秋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现过许多画面——这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过去。

    说来也巧,这具身体也叫“傅晏秋”,去年七月刚从师范大学毕业,有高中历史的教师资格证,可以被正儿八经地称为“老师”。之所以考师范,只是因为学费便宜,并不是他真的有多么热爱教学。

    这个世界的“傅晏秋”父亲懦弱不顶事,母亲在他刚上幼儿园那年就跟人跑了,从小三儿开始熬了好多年,终于成了那男人的第二位妻子。受这种原生家庭和邻居们的闲言碎语的影响,“傅晏秋”从小就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一副没有自信的模样,眼里的怯弱藏都藏不住,还在实习期间就被学生们起哄欺负,相当没有教师威信,实习校领导和他的老师也总是对他投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只在他的实习评语上勉强涂了个及格。因此毕业后,他也不敢去应聘学校老师的岗位,就在一个私人教育机构打杂,基础工资不高,但如果拉来学生,就能有提成。

    当然,完全不擅长交际、巴不得走路都贴墙根恨不得没人看见他的“傅晏秋”干了好几个月,也没能拉来学生。老板对他很不满,多次话里话外地表示如果他再这样,就要开掉他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父亲突然查出了肝癌,为了凑治疗费,他把家里唯一那套老破小给卖了,但也只是多拖了几个月而已,父亲还是很快去世了。而老板也因为他成天浑浑噩噩的状态,再也按捺不下对他的不满,让他卷铺盖走人了。

    所以现在,“傅晏秋”就是个无业游民,因为看着太瘦,连去工地搬砖都没有人要他。没有收入,还无亲无故的他只好找了个群租房落脚,一日三餐靠泡面过活,打算等真的熬到山穷水尽了再说。

    接着,毕业快一年了的“傅晏秋”就这样突然被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影帝傅晏秋给穿了。

    傅晏秋扶着额头,无语凝噎。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前世,他表演世家出身,母亲是京剧演员,父亲是话剧演员,他从小就在剧院后台混到大,表演名副其实是家学渊源,于是理所当然地大学考了表演系。后来十年时光,他经历过一夜爆红,也经历过铺天盖地的黑,有过高朋满座,也有过挚友背叛……最终,他捧起了那座代表华国最高荣誉的影帝奖杯,在演艺圈里的地位再无可撼动。

    真是辛辛苦苦小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他生前买过巨额保险,受益人填了他父母的名字,即使自己丧生了,二老也不愁日后的生活。只可惜他已不能在他们身边尽孝,希望父母的学生们能看在师生关系上,多去看看他们,替自己多陪陪他们吧。

    傅晏秋打开水龙头,接了捧凉水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回到自己那个隔间,打开那些编织袋和行李箱,打算先瞅瞅他这“小白号”都有哪些“新手装备”。

    床头有一台旧手机(谢天谢地还是彩色触屏能上微信的那种),地上有个烧水壶,编织袋里都是些旧衣服和被褥,一年四季都有,款式基础,布料一般,没什么特别的。倒是在行李箱里,傅晏秋找到了身份证、教师资格证、毕业证等一系列身份证件,以及藏在隔层一个小铁盒里的几张红色纸币,又在搭在椅背上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一把零钱。如果以三餐都吃泡面的伙食标准来看,约莫还能让他撑上两个月。

    泡面还得是买的批发价。

    傅晏秋烧了一壶水,拿出一盒泡面拆开包装——行吧,只要不是老坛酸菜味儿的,他暂时还能接受。

    但长期吃泡面肯定不行,还是得想办法搞点钱改善生活。

    他的老本行是演戏,可这一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终生只能在演艺圈的外围打转,当个有一两句台词的群演就已经顶天了。

    傅影帝当然不肯只做群演,但就他目前的情况来看,当群演就是他最好的选择,毕竟很多剧组的群演工资是一日一结的,有时还能管一顿盒饭。

    一碗面下肚,方才差点儿要大闹天宫的胃总算平息了下去,但傅晏秋知道这点儿东西根本不顶饱。他叹口气站起来,打算换身衣服出去走走,熟悉一下周边环境,再查查这个城市的信息,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影视城什么的。

    傅晏秋所在的地方是这座城市的城中村,人口流动性较大,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傅晏秋跟着手机地图导航出城中村,来到附近的超市里蹭空调躲避大太阳,一边浏览手机信息一边快速了解该城市的物价。

    综合来讲,他还是在华国,只是从北边来到了南边,而且这里的城市名称和他前世也有不相同的地方,他得尽快熟悉起来,以免以后生活不便。

    很幸运的一点是,这座城市就有一个影视城,而且还有公交车能直达。傅晏秋来到影视城,很快找到一个群演经纪人,送了对方一包烟,就被对方收入麾下,答应有需要群演的时候叫他。

    “你最好搬到影视城边上来住,不然有戏你赶不及过来,不是就错失机会了嘛!”群演经纪人——威哥这样提醒道。

    傅晏秋知道他说得对,但影视城周围早就被住满了,不是群演就是想实现演员梦的人,就算有空位,房租他也付不起,只好每天踩着公交车最早和最晚的班点,尽量来吧。如果真因为他住得远而错失了什么机会……那也只能说是命该如此。

    影视城主要是拍古代宫廷戏的,经常有剧组来租场,生意还算兴隆——毕竟现在最好过审的剧就是古偶,甭管能不能播,先拍了再说。

    南方七八月的高温能让鸡蛋直接在公路上煎熟,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水汽,这种天气下在户外工作简直能把人逼疯,更何况还要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古装演戏。影视城里的工作人员都十分有经验,包里常备藿香正气水,眼看有人神色不对,就先给灌一瓶下去。

    傅晏秋感觉还好,一来他习惯了,以前大夏天穿着古装拍打戏那都是经常的事儿,就是这具新身体有点营养不良,有时候容易不舒服。二则,他也就跑个龙套,龙套的服装不像主角那么讲究,也就不用像主角那样裹太厚。

    就这么着,他在剧组混了两个月,成功把自己面黄肌瘦的模样给扭转了过来,气色好了起来,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威哥感觉他会来事儿,还勤奋,再加上看他确实演得不错,也很愿意把一些机会留给他——傅晏秋赚得越多,他的抽成也越多,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这天,在威哥的介绍下,傅晏秋成功拿到了一个角色的试镜机会。

    这是一个古偶剧组,故事情节俗套,服化道水平一般,男女主更是没听说过名字,演技基本没有,也不知道这样的片拍出来能干什么用。

    但只要他们要招人,就是现在傅晏秋眼中的好剧组。毕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影帝也要向一百块片酬低头。

    选角导演要找一个男n号,他有两次出场露脸的机会——是个因为调戏女主而被男主干掉的小炮灰。

    但就这么个小角色,依然有好几个人在跟傅晏秋竞争。场务先是把一些相貌不合适的筛走,最后才带着傅晏秋和另外两个年轻人进了选角导演的休息室。

    说是个休息室,但只是在一个堆了许多杂物的房间里勉强清理出来的一块空地而已。傅晏秋进来的时候,选角导演正在打电话,听着好像是有个什么投资人要来现场探班,听说他们要选角,还特意要他们等会儿再开始,因为投资人没见识过演戏怎么面试,要来长个见识。

    好么,本来十分钟以内就能搞定的事儿,硬是拖了快半个小时,还把他们集体转移到了另一间更空旷、装潢也更漂亮的房间里——为了给投资人创造良好的观影体验。

    威哥也凑了过来,跟傅晏秋站在一起,趁人还没来,跟他闲聊:“我估计这投资人可能是个没被生活毒打过的富二代大少爷,不然干不出投资这种剧这么脑残的事儿。”

    谁说不是呢?傅晏秋默默地想,但没说出口。

    威哥以为他在紧张,还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啦,这个角色肯定是你的。说不定人家看中你的演技,还能给你个更好的角色呢。”

    旁边另一个等着面试的年轻人听到了这话,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他是另一个经纪人手下的,影视城里常年有几个经纪人互相竞争,连带手下的群演也关系不好。

    只听这年轻人开口道:“好角色哪是那么容易有的?指望有人因你的演技给你天上掉馅饼,还不如指望长得好看点儿,能遇到个金主爸爸。伺候好人家,要什么没有?”

    威哥眉毛一竖,就要给他怼回去,被傅晏秋一把拉住,不徐不疾地说:“兄台说得是啊,不过看您的样貌,这辈子还是拼演技比较靠谱呢。”

    话一出口,周围的人不顾小年轻瞬间铁青了的脸色,纷纷憋起了笑。

    威哥倒是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你这张嘴,怎么这么损呐,哈哈哈哈哈!”

    傅晏秋耸了耸肩,“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其实这小年轻相貌不难看,只是普通,没有记忆点。如果再没有演技,这辈子确实没有混娱乐圈的命。

    在一旁看热闹的选角导演眼看小年轻要回击了,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都好好准备……哎,许总!曹导!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选角导演话说到一半,一抬头,赫然发现他们剧组的资方爸爸和总导演就站在人堆里,不知已经围观了多久。他顿时热出了一脑门的汗,连忙让群演们让出条道儿来请他们进来。

    投资方果然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名牌,领口还挂着一副墨镜,笑嘻嘻地道:“老曹啊,你这剧组每天都这么热闹?”

    曹导苦笑道:“哪里,有热闹我也没空看,剧还没拍完,得赶赶进度,愁啊……”

    许总大手一挥,“不要紧,再给你们追加一些资金就是了,具体的你跟我秘书去商量。只要让滢滢好好把戏拍完,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傅晏秋听了这话,在心里啧啧两声,好么,他这儿温饱都还没混上呢,那边就“钱不是问题”。

    哼,不愧是人傻钱多的资产阶级……

    “人傻钱多。”

    哟,谁把他的心声说出来了?傅晏秋一抬头,正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个子很高,这么热的天,依然穿了一身铁灰色的西装,量身定制的剪裁极其优美地凸显出了他的宽肩窄腰和大长腿,笔挺得仿佛他刚刚从某个会议室里走出来。

    男人面部轮廓微深,五官十分英俊,哪怕以傅晏秋阅遍娱乐圈美人的眼光来看,都能称得上一声上等。只可惜他没什么表情,一双寒星似的眸子在场中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就仿佛被一段温度零下的射线扫过一般,不由自主地不敢聒噪了,连方才漫天撒钱的许总都下意识地立了个正,以他为圆心半径一米以内,毒辣的阳光都被迫降了温度,显得凉爽了不少。

    “表哥。”许总嘿嘿一笑,试图用自己的傻气让他家精英总裁表哥忘记他方才撒钱的潇洒,“这不是我第一次做资方,想有个开门红嘛。只要剧成功了,多少钱赚不回来?”

    “表哥”的冷脸并没有因他这番解释而触动,曹导眼看到手的投资怕是要飞,连忙引开话题,“要不两位还是先到里面去坐坐?看看我们是怎么选角的?”

    “对对,看看,看看。”许总说着,亲自在一边做出邀请的姿势:“林总您请,林总您上座!”

    林总感觉自己的舅舅一家实在是为这个傻子表弟承受了太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抬脚进屋。

    不经意间,他视线一瞥,正好与傅晏秋撞了个正着,但没有为这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做任何停留,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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