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淮气定神闲,胸有成竹。

    沈明泽哂笑:“想要依附本官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本官不缺效力的人。”

    “可我比他们都更好!”

    易淮上前一步,傲然道:“若非如此,丞相何故在殿上以笑暗示?”

    沈明泽手一抖。

    系统尖声惊叫:[你居然背着我做这种事?你偷偷对人家笑?狗泽!狗泽!你太狗了!]

    易淮敏锐地看到了沈明泽颤抖的手,心下了然。

    看来自己说的,即使不是真相,也八九不离十了。

    他没有提起这次顶罪之事,一来他并不确定对方的打算,二来他也不了解沈明泽对这件事知道了多少。

    这次专门过来,其实也存着试探的意思。

    沈明泽很无辜。

    这真的只是一个习惯!

    他叹了口气,心想,这个习惯不好,要改。

    “你倒是自信,区区一个六品小官,本官还真看不上眼!”沈明泽阴森地说。

    易淮立马敏锐问道:“六品小官,丞相早就知道我?”

    他眉头舒展,是意气风发的自信。

    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本官为丞相,百官之首,自然对你们都了然如胸。”

    “是吗?那大人真是负责,看来却是在下误会了。”易淮微微躬身,便转身打算离去。

    系统大叫:[他什么意思?他这就走了?]

    其实易淮这次过来是很冒险的行为,他所有的把握都只来自对沈明泽毫无证据的猜测。

    剧情详细描绘了他的稳重、谨慎、三思而行。

    而在剧情外,没有过多触及的空白角落里,那个兄长挚友在侧时的易淮,也曾是那样的冲动、热血、少年轻狂。

    不过冲动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沈明泽抬眼,目光和煦,吐出的话语却冰冷:“易淮,你当本官这丞相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想来便来,想走就走?”

    易淮没有回头,自然也就错过了沈明泽的眼神。

    他笑着说了一句话,便不停留地离开了。

    ——“丞相大人会吗?”

    会,丞相大人可太会了。

    易淮离开后,沈明泽展开一张白纸,准备给他的“狗腿子”写信。

    系统越听越迷糊,他虚心求教:[宿主,你们刚刚都聊了什么?]

    沈明泽皱眉,难得的有些烦躁:[我怎么知道这个易淮是怎么想的。]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不管怎么样,易淮一定要是太子的人。

    沈明泽很快就写好了两封信,分别让人送了出去。

    今日天色甚好,废个太子给大家助助兴吧。

    京城中老百姓的日子有些无聊。

    此处是天子脚下,当今皇帝又是个没本事的,昏庸残暴,偏偏自尊心还特别强,听不得半点坏话,一听就觉得是指桑骂槐讽刺他。

    可是八卦里面哪能没有一两个恶心人的角色啊?

    金吾卫每日巡逻,极度影响了老百姓们的娱乐生活。

    这日,说书人讲了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

    这段故事没什么可避讳的,所有人的形象都是那样光明伟岸,充斥着爱与美好。

    短短不过两三天,这段故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文人为它写诗作赋,歌者为它谱曲填词,默默无闻的戏班将它改成戏曲演了一场,便一炮而红,红到发烫,烫到着火。

    “话说啊,从前有这么一座城,城里有一位公子。公子聪慧仁厚,无奈体弱多病,整日待在家里,不能随意出门。”

    说书人感情充沛,语言诙谐,仿佛他就在现场,亲眼看见公子如何如何怜悯弱小,如何如何机智有趣,把在场的小女子们听的春心萌动。

    “后来城外来了一位少年,少年武艺高强,是与公子与众不同的鲜活。少年一次意外翻进了公子的屋子,两人自此结识。

    家里人担忧公子,不许他出门,少年便时常偷偷带他出去。”

    少年不善言辞,闹了很多笑话,公子总会替他出头;公子身体不好,有时遇到危险,少年也总是不离不弃。

    这个故事虽然没有反派,听起来不算热血,但其中所讴歌的朋友间的信任与默契,同样让人极为动容。

    谁没有期待过身边能有一个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人呢?

    就算曾经没有期待过,现在也开始期待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故事里的两位主角,都太好太优秀,又善良又正直。

    听过这个故事的人,九成都成了他们的粉丝。

    “要是他们是真的就好了,我真想结识一下。”

    “这样好的人,只有书中才有吧。”

    “嘿,你要结识人家,也不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

    说书人扇一收,拍响醒木。

    “欲知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听众顿时不满地笑骂起来。

    “后面还有多少啊?下一章该讲到公子家人发现他跑出家门了吧?”

    “哎哟我这心呐,不知道为啥一直提着。”

    “啥?公子的心怎么了?”

    “再讲一点,再讲一点呗。”

    “……”

    太子觉得不对劲。

    不是他自恋,但是这个故事的两个主角,怎么这么像他和宁景焕?

    父皇怕死、多疑,他不相信任何人,更别提手握兵权的镇西大将军宁光崇。

    可西边有匈奴,宁光崇手里的兵权不能收,于是他至高无上的父皇就想到了一个聪明绝顶的好主意。

    ——把宁光崇的儿子宁景焕当做质子扣在京城。

    他平日里与景焕相处,确实是小心再小心。

    他们俩之间虽然是君子之交,坦坦荡荡,可若是他父皇知道了,必定会觉得他是有意通过景焕交好宁大将军。

    正应了故事里那句“公子家中人不知两人交好”。

    太子觉得奇怪,当然不是只凭借这一句话的巧合。

    他与景焕第一次见面,是在皇宫。

    一次宴会,他抱病未能参加,景焕不知怎么翻到了他的宫里。

    这与故事里“少年翻进了公子的屋子”也对上了。

    他们也曾经简单易容之后跑了出去,所经历的很多事情,竟然都与故事里一字不差。

    如果这都是巧合,他就不叫祁恒!

    可是这些事情,他从未与任何人提过,他相信景焕也是如此。

    那么,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祁恒担心宁景焕会担心,于是抓紧时间写了张小纸条。

    写完之后细心卷好,用蜡封起来,交给了自己的心腹。

    心腹推开后门,那里常年有一个老伯在卖菜。心腹招呼他送一些菜到府上来,并且把混进了纸团的一袋钱交了出去。

    老伯有一个孙女,正好在宁世子府上当丫鬟,他每天都会去见自己的孙女,总给孙女带些“零嘴吃食”。

    ……

    像这样传递消息的线路,他们之间还有三条。

    该死,为什么这些故事里也有写啊!

    到底是谁!

    “太子殿下,门外有个叫易淮的求见。”下人禀报。

    祁恒深呼吸,平复自己有些阴沉的脸色,尽量和缓地说道:“请他进来。”

    易淮这人太子有印象。

    原本只是户部一个六品员外郎,这两日不知怎么得罪了奸臣沈明泽,本来就不高的官职还被撸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既然站到了沈明泽的对立面,那就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忠臣的行列。

    祁恒虽然自认为自己是个没什么用的太子,但对于这些被沈明泽针对的人,却还是想着能帮就帮一帮。

    “见过太子殿下。”易淮面色有些沉重。

    祁恒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说道:“你的事儿孤已经知道了,暂且先耐心等等,孤会想想办法,让你官复原职的。”

    “草民不是为了此事而来。”易淮挣扎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一撩衣摆,双膝下跪,行礼道:“殿下若是能救草民的兄长,草民今后便任由殿下驱使!”

    “大胆!”心腹不忿,大声呵骂:“你算什么东西,当殿下稀罕你的效忠吗?”

    “住口。”

    “若草民说,别苑建材被换一事,是草民做的呢?这可够资格?”易淮面试虽然仍是担忧,但语气中却透露出十足的自信。

    祁恒一怔,随即苦笑道:“你先起来说话吧。”

    “殿下不信?”易淮起身反问。

    这怎么可能信嘛,祁恒内心吐槽。

    “草民来之前,殿下可是为了如今流传的故事担忧?”

    “你都知道什么?”祁恒警惕地说。

    “本来只是有些猜测,但家门口茶馆的说书人讲得那样清楚,草民很难不知道。”

    “幕后之人的目的很明显,故意留下了这么多似是而非的线索,殿下猜,如果传到陛下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殿下,您现在很危险。”

    易淮侃侃而谈。

    “如今朝堂上的势力总体来说分为三派,其中沈相一方实力最强,其次是文国公,再其次才是殿下。”

    “殿下看似与文国公同处一个阵营,其实不然,文国公对庆朝忠心耿耿,又有先帝临终托孤,只要当今陛下在一日,他便不可能完全忠于你。”

    “殿下,你能用的势力,不在朝堂。”

    祁恒安静地听完,不置可否。

    “孤现在相信别苑建材是你换的了,不过孤倒是很感兴趣,你是如何让那奸臣替你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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