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光山的身后事办得轰轰烈烈,虽然评定烈士的事情仍然没有定论,但政府已经认定他“见义勇为”,还给了20万元的抚恤金。

    按照民政那边的建议,遗体告别仪式最好等到追授烈士的事情尘埃落定了再举行,毕竟上头已经同意特事特办,等也等不了两天。

    能够评为烈士的话,无论是追悼会的规格,还是抚恤金和褒扬金的数目,都大为不同。

    然而,原本应该最希望孙子安息的龙奶奶,却坚持人死之后七天必须要下葬,不然神魂不安,走都走不好。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试图让张雪竹去劝龙奶奶,但张雪竹也是无功而返。

    她揉着深深陷下去的眼睛,说:“就按奶奶说的办吧。”

    龙光山的追悼会果然就在第七天举行,而那一天,李微熹正在学校里参加调班考试。

    张雪竹知道她要考试的时候,甚至还感到不好意思:“你要参加这么重要的考试,这阵子还总是陪着我……真的,乖乖,姐姐对不起你。”

    但李微熹其实完全没把考试当回事啊——别说她只是请假在宿舍里陪着张雪竹待了几天,就算她前一天晚上通宵打游戏,考这种试也是小菜一碟。

    人在考场,稳如老狗,说的就是她本人。她拿到卷子就开始飞速做题,根本没有停下来思考的时间,和满教室抓耳挠腮试图找个人作弊的同班同学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连监考老师都会不时到她身边驻足看看她的答案——他们总怀疑沈乖乖同学是在考卷上胡说乱写,否则,一张难度正常的考卷,怎么不得让她时不时停笔思索一下?

    但答案的正确率高得惊人。

    李微熹就这么砍瓜切菜般考了两天试。考完最后一门才出考场,打开手机就发现了裴勋发来的短信:“来图书室,等你。”

    见了面,他就问:“你考得怎么样?有把握回本校吗?”

    “满分可能比较困难。”

    裴勋“嘁”了一声:“废话,哪有人能考满分,作文肯定要扣分的……你们考试的作文是什么题目?”

    “幸福是什么。”

    图书室里顿时陷入一片令人尴尬的寂静,饶是裴勋这种擅长找话题的人也有些磕巴:“这……你怎么写的?”

    “我说,幸福就是不给人做奴隶啊,我断了腿躺在医院里,既不用挨打,也不用被弟弟辱骂,不用干全家的活,不用被饿饭,可开心了。哎,你别这么看着我,这表情像看山区失学儿童似的,我还没那么惨,至少我还能读书嘛。能读书,就有当人的希望。”

    裴勋笑了笑:“这样啊,你倒是很乐观的,值得表扬。”

    他也是打听过沈乖乖的事儿的——两个字概括,“实惨”!

    她的确是沈家豪的父母“买”来的女儿,从小也没曾有过什么好日子。而且,她正是因为生物实操考试得了0分,才被调到分校的平行班里的,先前也确实是李微熹的同学。

    但是也有蹊跷的地方——没有人听说过李微熹跟她是朋友。

    他们反倒说沈乖乖是个老实到懦弱的人,成绩也很一般,这样的人和李微熹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更别说交换小说看了——那不是闺蜜才会做的事情吗?

    按这女孩儿的说法,她性情大变,是因为出了车祸,对沈家彻底死心。但是,一个人的性格可以变,可她先前的经历和能力,却是变不了的吧?

    对她的身份,裴勋有些不经的猜想,原本想试探一下,但是因为她推门进来的那一霎他突然有些紧张,用错了开场白,那试探的台词就不太合适说出来。

    反倒是她先问他:“你找我来,是决定要跟我合作,找出李微熹那件事的真相了吗?”

    “啊,我……”裴勋摸摸鼻尖,“也可以这么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说话摸鼻子等于说谎,李微熹不拆穿他,只是丢出自己的问题:“李微熹班上,现在还是只有一个人姓高吗?这个人和李微熹关系怎么样?他平时和什么人接触?”

    “你不是李微熹的朋友么?你不知道?”裴勋反问。

    “我在分校,她在本部,到出事之前,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和她在一个班里了。”她叹了一口气,说,“原本我们班有个叫高忱的男生,我也只知道他一个人姓高……报纸上说李微熹是跟同学高某一起去骑马出事的,但先前,她和那个高忱也不是什么好朋友啊。我想知道她出事的时候,是和哪个高同学在一起?”

    裴勋说:“就是和那个高忱在一起,我听我爸说起过。”

    “……那高忱当时做了什么?李微熹为什么会逃课带他去马场呢?”

    “我不知道——哎,你等等,我找个本子把你想知道的事儿都记下来,你要问的还有点儿多。”裴勋说。

    看着他一个一个记问题,李微熹有些感叹:家教良好就是不一样,别看现在的裴勋是个吊儿郎当的二百五,小时候也曾经被书法老师按在桌子前头练字,他那一手字还是很不错的。

    不像沈乖乖,所有的字都小里小气挤在一起,看着费眼睛。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她跟沈乖乖不是同一个人,李微熹花了很长时间去练习“像沈乖乖一样写字”,好不容易才写得像她一样密,但要是有人细看字形,可能还能看出异常来——这就没办法了,真到了中考高考的时候,她还是要写端正大方的楷书的,因此不可能舍弃掉自己的字体。

    而看着裴勋的笔尖在纸上移动,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们的调班考试出成绩了吗?你考得怎么样?”

    这一次没有李微熹帮他整理复习材料了,他还成么?

    “凑合,”裴勋头也没抬,“考了第53名。”

    “年级?”她有些吃惊,裴勋居然凭自己也能考进前60,这简直是个奇迹。

    “呃……”裴勋抬起眼睛看她一眼,“年级第97。”

    李微熹实在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也太会考了吧?100名以后就要进分校了——不过你之前不是都在前20的吗?怎么跟你家人解释你成绩下滑得这么厉害……”

    “我的青梅竹马死了,还不准我伤心失落无心学习吗?”他凶巴巴地说,同时抬起头,盯着她看,也许她会有些细微的表情变化,暴露她内心的秘密……

    但徒劳无功。

    李微熹固然是心里一惊,没法将突然袭来的辛酸彻底压抑住,但裴勋也不会读心术,他能看出面前的女孩儿有点难过,但……从“沈乖乖是李微熹的朋友”这个假设出发的话,她伤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她还问他:“真的?”

    裴勋盯着她,眼中掩去亮光,唇角带着一丝苦涩的笑:“你说呢?”

    她一撇嘴:“……假的。可能伤心和无心学习都是真的,但这两件事之间毫无关系……对吧?”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有些吃惊。

    “看是看不出来,不过我知道,你从来都不爱学习啊。如果因为她的死,让你对学习的态度有所变化的话,那你应该要成为读书狂魔不是吗?”

    裴勋将拳头放在嘴唇边,很有仪式感地咳嗽了一声:“这……其实有些话你也不是非得说出来。”

    李微熹早该习惯他这德性的,但心里还是暗暗骂了一句裴狗子。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出裴勋在演的,李微熹也不可以。这个人生了一副好皮相,天生能将三分情意演成十分,打从三岁起,就凭借出色的表情管理技巧,成为幼儿园人气王,并将这顶桂冠保持到了大学毕业。

    演技好到人人都觉得他应该去当演员做明星——直到他带着女朋友去北欧滑雪,把自己摔得稀巴烂,养伤的几个月里又吃成了一个胖子,形象毁到连女朋友谭莎都看不下去,劝他减肥无果之后分手撩小狼狗去了。

    当时李微熹在百忙之中抽空去嘲笑了他——他桃花眼里满含泪水,低沉的嗓音絮絮诉说对谭莎的思念,那样子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如果不是因为人太胖连悲伤都显得有些滑稽的话,他的演技仍能打动人的。

    李微熹百感交集,友善提议:“要不……你减减肥?让她看到你知错了,悔改了,说不定,还有机会挽回?”

    “好好好,怎么减?”裴勋看上去精神一振,“我减!对了,我在为她减肥的事儿,你可得有意无意给她透露一二啊!”

    “好,咱俩谁跟谁,包在我身上,我肯定添油加醋地告诉她——我先找我的营养师给你出个食谱,然后你可以搞些健身器材练起来,一开始可能会有点难……”李微熹是真心实意为他考虑的,连心理建设都帮他做了,可没想到,减肥这事儿对裴勋格外难!

    他减肥的第一天,开视频跟她哭诉他要累死了;减肥的第三天,在朋友圈分享了《不运动也能瘦?这样做就行》的代餐粉软文;一个星期后,李微熹收到微信:“我妈说有家新店的干式熟成眼肉不错,我请你去吃啊。”

    吃饭的过程中,他一边喝奶茶,一边倾诉对谭莎的思念,但李微熹低头吃肉无动于衷——她再次积累了打穿裴勋演技的宝贵经验。

    ——不要看这个狗东西演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从他吃吃喝喝的行为上分析,谭莎的离开,就根本没有把他送到火葬场里去……

    他甚至都不愿意为了追回她减肥!

    同理,今天她也能一眼看出,李微熹的死,会让裴勋很难过,但什么“因为妹妹死了非常伤心不想学习”,绝对是鬼话。

    偏偏这个演员此刻收起了笔,把本子递给她,对她说:“你跟李微熹是因为臭味相投才当上朋友的吧?她也特别喜欢对我说这种比较难听的实话……对了,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要查?”

    李微熹伸手去接,他却没有立刻松手。

    她抬起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她觉得,他神情实在有些异样。

    他似乎在审视她,似乎,是想从她的行为上读到什么信息。

    “……不然呢?难道李微熹是想对我精准扶贫,才跟我当朋友?”她反问。

    裴勋松手了,还笑了笑:“哦,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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