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成立晨鹿公司的事儿，倒是要多亏周彩玉居然愿意来做这个法人。
她和江寒松，说到底算不上是一对称职的父母——江寒松没给人当过父亲，周彩玉在畸形的婚姻里扮演的母亲角色，也和正常家庭中的“妈妈”相去甚远。他们都不大清楚怎么做好父母，于是，对女儿提供关照的唯一方式，就是要什么给什么。
——如果是个“正常”的十几岁小姑娘，让这样的父母养，是很容易养毁了的。
他们俩实在是天真得有点儿不知轻重了！
听说女儿想搞个商贸公司卖衣服，江寒松很放松地表示：想做就去做啊，别担心，就算赔钱了爸爸也赔得起，要是养母生气了也没事，爸爸养你。
李微熹深吸一口气，感受到已经很久没有存在感的良心隐隐传来不适。
就说，你们两个人，在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有什么能耐的前提条件下，居然不是劝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是放纵她去做买卖吗？
连“你现在成绩很好，干什么都不应该耽误了学习”这种套话都不说？
李微熹咬咬嘴唇，意思意思：“其实我也有点担心会耽误学习。”
周彩玉这下有点儿犹豫了：“公司记在我名下，我们多花点儿钱，找一些会做生意的经理啊店员啊，有经验的那种，应该就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吧？要是，要是真的耽误你学习，我们可以先把代理签下来，店呢，先不开。等你去读大学了，有空了，再开，行不行呢？”
江寒松倒是完全不当回事：“熹熹的成绩这么好，就算跟不上国内高中的进度了，咱们带她去a国也行。那边还更容易申到好学校——就是英语得好，熹熹你的英语没问题吧？”
李微熹的英语当然没有问题，她是从小请外教教出来的，怎么可能不行。别说日常生活没有问题，商科术语她也毫无障碍的。
但……因为在国内成了败犬所以不得不去留学？江寒松对她的下限接受度，仿佛是有点儿太宽松了。
他们夫妇俩的话，连在钱堆里长大的资深仙女李薇珑都不得不感叹：“当画家的人是怎么想的，钱来得太容易了？他灵感跟水龙头里的水一样，随时想拧开就有吗？随便画画就能卖几百万吗？”
“那，应该……不会吧。”李微熹脑补了一下水龙头，想想江寒松灵感一来不眠不休，把自己折腾成神经衰弱外加老胃病的往事，觉得这身体的生父，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发达了的。
“那就是觉得愧对女儿，所以只好花钱来弥补了。”李薇珑吃了一颗葡萄，皱着眉头，仿佛被酸到了，“要不，你从启峦挖一个靠谱的经理走吧。我觉得，要是店里亏钱了，周女士和江先生会用他们自己的钱垫着……多不好意思啊。”
李微熹：……
为什么所有的成年人提到我的项目，都有种把这钱捐给我去当肉包子、去打狗的悲壮感啊。
她不需要啊。她有把握的啊！
还有什么启峦的经理，不需要！
好不容易假装晨鹿和启峦无关，连她资金流都做干净了，事到临头却挖个启峦系的经理走，真当兴昌的老魏是个小可爱，打听不出来经理跳槽的渠道吗？
在前一世，再有六年，她就自己上场披荆斩棘了。本市有多少在百货业上能干出名堂的经理，她自己觉得心里有数的。
有些是启峦的，有些是兴昌跟其他竞争对手家的。有些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有些还是初出茅庐的新丁。
要让她给启峦选，那当然是有经验的经理人更好，虽说他们可能有二心，但只要公司制度拿捏得好，泄密的风险不会很高。
但如果用新人——新人是会犯错的，犯错是会付出代价的。在一个体系完备的大公司里转岗历练，积累经验，开拓视角，才更适合那些小兔崽子们。
可是，现在晨鹿能选的空间不大。大多数有经验的管理层人士，纵使有心跳槽，也多半会选前程更加光明的——大公司。
来晨鹿这种创业公司？“等公司做大你就是元老”的感觉当然不错，但同时也意味着这些拿大几十万年薪的高管，要付出三到十年的时间在这里呕心沥血，还不知道这个公司会不会某一天突然就倒闭。
连房子都谈下来了，晨鹿公司才只有法人和综合行政部，行政部还只有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小姑娘朱丽娅，现在当出纳兼内勤，另一个是周彩玉做保姆时老主顾家的小姨子，姓叶，算是资深会计，来这里兼个职，再有一个是叶会计的女儿赵丹芝，倒是工商管理专业毕业的，现在干干人事，在朱丽娅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当内勤。
除了叶会计，全是新手菜鸟。
朱丽娅就不说了，反正她现在还没什么工作，而有工作任务的赵丹芝，却让李微熹两眼一黑差点骂人。
要她提供收到的简历情况，她把每个人的简历都打了一份，然后把她认为重要的信息全都用马克笔给涂出来了。
确实挺醒目的，但谁有心思看那么多份资料。
这年头大学生的简历，每常恨不得把在学校主持了一场床单级汉服秀这种活动，都作为“有组织能力和领导能力”的证据写上去！
十个人的简历叠在一起，能把劫道的强盗拍死。
她做了一张excel表，用周彩玉的邮箱发给赵丹芝，要她把每个人的基础信息和简历内的重要内容全部整理进去，以后再拿这么厚一沓纸过来，周总是要不高兴的。
还好，赵丹芝只是缺经验，不缺执行力也不缺领悟力。第二天早上，整理好的表格就传过来了，内容还算规整，小李总稍微满意了那么一点点。
而猎头那边，也挖到了两个年轻人，目前都是某个湾企的。那企业名声大，但企业文化不怎么样，新入职的员工，纵然得到提拔，活得也很累。
尤其是对“这边的人”而言——公司高层全是湾省空降的“x家人”，他们想当中层还有希望，想再往上走，那就休想了。
这两个年轻人，李微熹都是听说过的。他们现在都还在基层当小头头，但几年之后，其中一个叫昌硕的，辞职跑去了a国p大读法学，还写了一本书讲述自己不得不跑路的理由——大学毕业就在湾企混，真是太没希望了，但凡当初公司的晋升通道公平一点儿，工作量再大他也能应付得来。
这本书在国内出版时，还引发了一群在湾企活得比较憋屈的年轻人共鸣。
李微熹对他无可无不可，这人引发舆论的能力一流，拿来做宣传是好的。但是，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具有他在书中吹嘘的本事。
另一个郑邦宁，则被兴昌挖走，恰好就是管这爿被她租走的店面，做的正是jo。
兴昌的这个店面，六年里换了四个牌子，没有一家做得长久。从婚纱摄影做到水果体验店，谁来开店都冷冷清清。
最后兴昌不得不收回这个店面，恰好自己集团跟jo签了总代理合同，索性就把这个店拿来做jo的旗舰店，把入职两个月的郑邦宁调来，专门负责jo品牌店的运作。
据路边社消息说，郑邦宁刚进兴昌时，是要去世纪铭悦服饰部当副经理的，可入职两周就跟经理闹了个王不见王。jo旗舰店要开门，那经理听说这店面风水不好，才利用自己老人的身份，帮郑邦宁“争取”到了这个和自己平级的职位，大约很想看郑邦宁吃瘪。
结果，郑邦宁，行。
jo当年就给兴昌带来了正数净现金流，堪称奇迹。
莫非这是有什么奇妙的缘分吗。
李微熹看看郑邦宁的名字，再三确认过简历，敲敲猎头：“这位郑先生，如果有意向的话，我们很愿意给他提供一个平台。”
等把郑邦宁挖到手，从裴叔叔那里借来的律师，也差不多该把和jo的合同签下来了。
说起来，上一世李微熹主掌的启峦，也想争取jo的。对jo所属集团公司的要求，她也熟悉——但当年的启峦，内外交困风雨飘摇，财务账上堆着上百亿的应收账款和负债，偏偏收不回账，也还不了债。
jo的集团公司本来就看不上启峦这种已经被蚀空了里子的庞然大物，更何况，当年的启峦，不仅能给出的价码有限，连能跟世纪铭悦百货大楼这间店面相匹敌的门面都没有。
那些老旧的百货商城，怎么可能让jo满意呢。兴昌甚至都上市了，启峦还像是个家族企业，嗯，还是族长废了、家中内斗的家族企业……
人家公司也不是收一笔代理费就放手不管了的，人家也是想在这里赚营收打牌子的——所以，启峦拿出再多的“诚意”，也比不过兴昌的实力。李微熹只能看着机会与自己失之交臂。
天知道，看到次年兴昌报出的财报时，她有多难过。
明明会生金蛋的鹅是我先发现的，但我太小了，抱不走它，所以它去别人家里生蛋了，它还嘲笑小小的我。
但这一次不会了。
她仍然是本省第一个和jo谈代理的，而且，她不仅谈了jo，还谈了和jo市场定位相似、企业规模也相近的pn。
虽然她的主要目标是jo，这是她的心结，可如果能拿下来pn的话，那也不差。
实际上，pn在某些省份的发展态势，比jo还好呢——在大中华区，jo和pn经常面对面顶着开门店，很有打擂台赛的意思。而对双方的公司而言，率先进入一片已经被证实有潜力的市场，当然是很好的。
上一世，启峦和兴昌两家争jo，jo当然有条件挑挑拣拣。这一世，她店址选好了，初步装修也完成了，如果jo刁难她，她就直接上pn，这条件很可以明刀亮马摆给他们两家看。
选我吗？不选的话，下个月你们的竞争对手就能在这里开出第一家门店哦。
就算晨鹿公司资历浅，先前也没有什么品牌运营经验，可能会在第一次试水中把自己搞破产，但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打开了市场，品牌找下个公司代理运营也是一样的。
比如说，在本省的仓储和运输业上堪称龙头的——捷正。
李微熹通过裴勋暗示了裴世骏的律师，让他可以展示出一些蛛丝马迹，好让对方猜测捷正和晨鹿的关系。
如果在弱小的晨鹿背后，有捷正巨大的影子若隐若现，谁还敢把晨鹿当小白菜，随便掐随便拔随便啃？不怕崩掉他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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