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熹回想不起来，上辈子魏铭“干净”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又是什么原因——这件事对她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一条花边新闻。
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要亲眼目睹他是怎么被“料理”的。
而且，虽然不知道上辈子他是死了还是怎么的，这辈子却是凉得不能更凉了。
裴勋拎着一支晾衣杆，到底不能当花剑用，就算出手迅猛、落点精准，也只能让那位女士手腕一麻。可那会儿，她已经在魏铭背上刨出一条槽了……
场面非常恶心。
围观群众吓到只想到报警，没人想到召唤急救。
还是指挥中心的接线警察提醒他们喊救护车的——就耽误这么一阵子，等救护车排开周末商场门外乌泱泱的人流赶来，抢救魏铭这事儿，也就……
只能走走形式，安慰一下死者家人了。
裴勋作为事发前魏铭的聊天对象，并且还勇敢制服凶手，要去派出所里做笔录，而李微熹虽然很想跟他同甘共苦，却被他捏了一把手。
他跟警察说：“我女朋友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她妈妈要是知道她逃课出来，会很生气的。要不，就让她先回去吧。她也不认识魏铭，就是因为我和魏铭聊了几句，才停留在这里的。”
警察看过商场里的监控，也认可这一点——这地方只有一个摄像头，在裴勋和李微熹的身后，画面里，小姑娘一直怯怯躲在男友身后。
那个凶手冲出来的时候，她也被吓着了，连着向后退了几步，差点被商场的装饰雕塑基台绊倒。
但还是要问一句：“小姑娘，你自己怎么想？要不要去派出所记录一下这件事——你的口述可能对我们破案很有帮助。”
“别了吧，”裴勋说，“魏铭的父母很不讲道理的。”
李微熹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怕魏剑波看到他们俩在一起，虽然魏剑波并不认识她，但如果李薇珑来派出所接她……
“我们会保护证人，你不会遇到他父母的。”警官说。
“那，能别告诉我妈妈吗？”她问警官，“我愿意作证，只要别让我妈知道——在今天下午五点前能做好的话，我就去。”
“熹熹——”
“我要和你一起。”她抬起头，看着裴勋。
裴勋是因为想从魏铭那个傻子那里，打听一点他家的动向，好给她听，才会停下来，当着她的面说那么多话。
更别说今天他来，也是因为她的要求。
她才是裴勋会惹上这点儿麻烦的根源——就算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也要仗义一把的。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和他一起，他一点儿错都没有，她要去给他作证。
至少证明裴勋不是故意拖住魏铭，好给那个女人冲上来动手的机会。
警官笑了笑，很和蔼地点点头：“可以，只是做个笔录之后，你们就都可以离开了。”
现在办案是很讲证据的，反正从监控视频上看，这两个孩子——只不过是因为男生认识受害人，停下来说了几句话而已。
这当然不能认为他们有拖住受害人脚步，好让施暴者下手的嫌疑。
果然，李微熹去派出所，录了个笔录就自由了。裴勋的笔录要多录一会儿，等出了派出所，就看到她坐在一棵树下的长椅上，眼巴巴等他。
“熹熹！”他心里一松，快步上前，把她拉起来，“怎么不回家？这里多晒啊。”
——有一种晒，叫你男朋友觉得你晒。
李微熹眨眨眼：“我害怕。”
“嗯？”
“心理有阴影……虽然他不是好人，但活活在我们眼前被人弄死，我还是……”她打了个寒颤，“哥哥，你抱抱我。”
裴勋把她搂在了怀里，轻轻拍她的背：“好了，不怕，冤有头债有主，他就是变成鬼，也怨不到我们头上来。我还去救他了呢……”
李微熹把脸埋在他怀里：“我再也不逃课了，真是的，如果我们不逃课，就没今天这事儿……”
“那不是为了看试吃会……”裴勋一句话没说完，突然醒悟，“发生了这种恶性案件，那个商场，最近恐怕……”
李微熹也是一怔：“这……这可真是……”
她竟然都没有想到，商场里有人持械行凶，把别人当场捅死，这事儿会对客流量有怎样的影响。
甚至，可能让商场成为当地怪谈的主角。
气死人，那进口商品店还没开起来啊！好不容易从江爸爸那里牵的线找到的独家货源，还没怎么发挥用场呢！
难道进口商品以后只做线上吗，可只做线上也不太方便忽悠大家都来试吃，更不好带货啊！
呸！
她悲伤地想起上辈子常见的一句话——“人别死我家门口”。
这下，人死她店门口了，她气得不想说话。
如果这回魏铭的死，也能像上辈子一样带走魏剑波也还算她有赚——虽然这个结论很无情，可实在啊。
偏偏这辈子，魏剑波有了个小儿子。
虽然那个亲子鉴定说，那孩子不是他的，可现在，李微熹在做笔录的时候，把他们的所有对话都告诉警察了。
魏剑波肯定会想法子看那个笔录，那就肯定要重新做一遍亲子鉴定的。
虽然知道不应当欺骗警察，不过，李微熹还是有点儿后悔。
早知道就不提那个亲子鉴定的事儿了。
但或许说到这一点，会让警察多一点思路？比如说，那个持刀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你觉得，杀了魏铭的，是谁？”李微熹思及此处，问裴勋，“会是魏剑波那个小儿子的生母吗？”
裴勋“嗯”一声，点点头，又摇头：“从利益关系上看，有可能，但我觉得，不像。”
“不像？”
“一般会给老男人当小三生孩子的姑娘，会因为‘母爱’，因为想让老男人把遗产留给自己的儿子，就拼掉自己的性命，去杀掉老男人的其他孩子吗？”
这一问，倒是让李微熹有几分恍然。
是啊，年纪轻轻的漂亮小姑娘，给一个除了钱之外什么优点都没有的老男人生孩子，难道是为了孩子？
她肯定是指望用孩子作为进身之阶，让自己过得更好啊。
有这样的出发点，怎么可能走到“为了我的孩子，我要跟老男人的其他继承人极限一换一”的道路上去。
可……
“那女人，挺漂亮的，总不能是对魏铭爱而不得才因情杀人吧？”她说，“想想我都觉得恶心。”
裴勋沉默了两秒钟：“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吧？魏铭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对他追求的女生出手很大方，又有点儿才华，会画画……我知道他的画在你江爸爸那里宛如垃圾，但对那些没见识的小女生，有钱有才，就算长得丑点儿，也不是完全没有吸引力的。”
李微熹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是啊，女孩子，尤其是除了美丽的皮囊没有其他资源的女孩子，最容易被这些“虽然但是”的男人坑害了。
张雪竹都差点被变态杀人狂给骗了呢！
而她甚至还朦朦地想起另外一个人——她刚以沈乖乖的身份，回到学校时，那个跟老师“恋爱”但实际上是被老师揩油的女孩……
她肯定也觉得，虽然老师只是个普通的教书匠，可温柔、耐心、会哄她，是最好的男人了。
不知道那姑娘怎样了。
李微熹和裴勋牵着手走了好几步，才低声说：“不值得。”
“对。”
——不管那女人到底是谁，出于什么样的动机，亲自持刀去杀掉魏铭，这都是不值得的。
而且，那是个看着那么好看的女人，又年轻，难道她自己的生命，不比魏铭的狗命可爱嘛？
裴勋打了出租车送李微熹回家，告别的时候，她犹豫了几秒，还是请他如果知道这件事的后文，一定要告诉她。
裴勋点点头，这件事，对他来说，是瞒不住家里人的。
商场的视频录像分明拍到了他跟魏铭说话、护着李微熹逃进女装店，又用晾衣杆打掉那行凶女子的刀。
就算他不跟父母说，魏剑波看到了那段视频，肯定也会来找他父亲。
他还不如自己坦白。
原以为爸爸会把他痛骂一顿，甚至也有可能拎皮带抽他，没想到裴世骏只是问他：“你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了没有？”
“知道，不该逃课。”
“……还有呢？”
“不该和他说那么多话。别人家的事情，我不应当多问。”
裴世骏这就点点头：“以后，不要在人多眼杂的地方问这种事。要打听，可以私下打听。”
裴勋乖乖点头，然后就看见他爸点了一根香烟，接着看手上的书了。
“爸……”他惴惴不安，“您不收拾我？”
裴世骏抬起眼睛扫他一眼：“收拾你干什么？”
“我今天的事……给您添麻烦了。”
“嗨。”裴世骏笑笑，“儿子就是用来给爹添麻烦的，我都习惯了，你还不习惯？”
裴勋一噎。
“再说，知道保护熹熹，还知道回去救一下魏铭，干得不错。我儿子有种。”裴世骏笑笑，“别怕，魏剑波奈何不来咱们家，他自己的麻烦，还解决不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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