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狸到底是女老板当家，尾牙宴上也没有灌酒敬酒的习惯。李薇珑安排餐厅端了两瓶红酒来，倒在醒酒器里，大家想尝尝的，可以喝一点。
一开始大家都还端着，等卢玉玉分了奶茶，气氛逐渐活络，那位写稿的打工学生小秋，就忍不住对红酒表示出了好奇。
“李总，这个酒是不是很贵？”她试探。
“不是很贵，品质是不错，但并不是什么大师作品。”李薇珑看出了小姑娘的一点点花花肠子，“尝一点儿吧。反正，也已经打开了。”
这种类似“来都来了”的台词，最容易蛊惑人心。小丘果然去找了个杯子，自己倒了大半杯，举到唇边，又犹豫了，“李总，我能不能拍个照片？”
“拍吧，有什么不能的，自己人，没关系。”李薇珑还是很和气。
她也没觉得山狸这帮人的气氛看着松散有什么不好——这个公司是女儿开着玩儿的，说不定，小姑娘还更喜欢这种氛围呢。
再看看小丘的岁数，比女儿也大不了多少。
让她放纵一下也没关系。
小丘果然拍照下来，酒杯酒瓶醒酒器摆在一起，拍好了才喝一口酒，酒浆入口就皱起了眉毛：“哇，这酒好涩！”
全场哄然，李薇珑忍住笑意，招呼服务员小姑娘：“妹妹，去拿瓶冰白来。”
“不用了李总……”小丘连忙说，“这个酒，回味还是很香甜的，我以前没怎么喝过酒，所以……”
可说着，脸上便浮起红晕来。
“我能喝一点冰白嘛？”李微熹见状，插话问妈妈，“上次郑阿姨来带的冰白很好喝！”
“只能喝一点。”李薇珑说，“小丘你也尝尝冰白，这年头，女孩子还是要有一点酒量的。以后你工作了，万一去了个讲究酒文化的公司，不会喝酒很不好。”
小丘脸上更红了，点头，又道：“其实我很想加入山狸的，要是公司不嫌弃的话……”
“你要是一直这么努力，当然不嫌弃了。”李微熹叭叭一句才看妈妈，“是吧，妈？”
“是，你说是就是。”李薇珑宠女儿。
既然是这种场面，大家也就陆续放开了，卢玉玉借着“这酒到底怎么样，就让我来尝尝”的幌子，也去喝了一大杯干红。
喝完双眼放光：“哎，这酒真好喝！”
“哦，小卢懂酒？”李薇珑笑。
“懂一点点，哎，我说不好，但是这个酒啊，跟超市里卖的，就是不一样！这，怎么说呢，那种葡萄的香味里有花的味道……”卢玉玉自己的文采不甚风流，眼珠子一转，拿了个新杯子，满上酒端给宋竹，“来，宋竹你尝尝，你说道说道。”
“……你这是要灌死我？你好狠的心。”宋竹也笑，却接过酒杯抿了一口，眼睛微阖，仿佛真在品味红酒独有的馥郁。
李微熹有些诧异地眨眨眼，她发现，卢玉玉跟宋竹面对面说话的时候，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宋竹回答她的话，也有些纵容亲热的意思。
哟？
她没说什么，只是暗自盘算——两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干事业，接触的时间长了，彼此的条件又都不差，有点儿想法，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上辈子这俩人可是各有家室，似乎宋竹还离过一次婚。
也不知道他们俩凑一起，算不算好姻缘，但如果他们真成了，得把他们分到不同的公司去。
算了，那都是以后的事，今天，看着大家开心就好了。
而第二天还有晨鹿的年会呢！这一次江寒松没能陪“周总”一起出现，他去欧洲办画展了，只有周彩玉能来，倒是让她很有些紧张。
特意喊了李微熹一起，又问过捷正派的陈经理要不要请裴总来。
裴总最近很忙，他有很多顿别人请他的饭要吃，也有很多场他请别人的酒要喝。
所以他派了儿子来。
裴勋人在高三，又没有李微熹的重生bug可以利用，学习还是很忙的。
放寒假第一天就被父亲支使过来，若不是听说熹熹也要去，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但既然李微熹前一天就发了三条礼服裙子让他参谋，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一下。
然后那位陈经理就惊奇地发现——周总是自己来的，叫周总“妈妈”的那位李小姐，是跟裴总家的公子一起来的。
裴公子还当先下车，为她拉门。
这都是什么关系？
周总的丈夫不是姓江么？女儿怎么姓李？前夫的？
哦，是叫“周妈妈”，不是“妈妈”，那是干闺女？
那小姑娘的亲妈是谁？
陈经理见过江先生，他觉得李小姐和江先生仿佛一个模子里刻的啊！这还不是亲女儿？
脑袋里扯不清这一套账，但他也是个人精，见到李小姐挽着自家那位少爷的胳膊，直接将她划成“身份不明但非常重要人士”，加以尊敬就是了。
入座的时候，原本是请周总坐上座的，没想到周总连连摆手，让这位李小姐坐了主宾席。
然后，她自己坐在李小姐左手，裴勋坐在李小姐右手。
这排序，有意思。
李小姐还不肯直接入座：“周妈妈，我坐中间不像话的，不分长幼了。”
“我坐中间把你们俩隔开？”周彩玉笑着反问，“要不，让小裴坐中间。”
“……那还是我坐吧。”李小姐笑了，不客气地坐下去，然后歪着脑袋看裴勋，“没意见吗？小裴总？”
“没意见！你坐。”小裴总眼中笑意，春风十里。
裴勋今天难得穿了正装，西装领带整整齐齐，钻石袖扣闪闪发光。
单拎出他来看，实在是彬彬有礼的少年绅士。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经理觉得，他跟身边穿着礼服裙的姑娘比起来，气场上还是差了一点儿。
这科学吗？小姑娘到底是哪位政商要人家的千金！穿条淡紫色小裙子，居然也能万丈光芒……
陈经理一边口头寒暄客套，一边在心里飞快地回忆本地姓李的高官巨富，怎么也找不出个答案。
倒是周彩玉问李小姐：“熹熹，你妈妈最近忙吗？忙新春音乐会的事？”
陈经理如戳电门，身体一僵，脑海里轰地一响，恍然开悟。
他怎么把启峦李家忘了！
也是，谁能想到孩子会跟妈姓呢……
陈经理当然知道裴总夫妇和启峦李家那位音乐家千金关系密切，也知道李家几年前发生的事，但没想到，李女士收养的女儿，认了江寒松夫妇做干爸干妈……
等等，李小姐和江先生的长相……
莫非她根本就是江先生和周总的女儿，只是因为某些不名誉的事，拜托给李女士收养了？
陈经理被自己幻想到的瓜噎了，再看看裴家小少爷和李小姐那种亲密无间的模样……
哦，以后说不定这位还是捷正的少奶奶。
陈经理的笑容更真实了一些。
晨鹿这边的气氛，照李微熹看来，是比不上山狸的。
陈经理毕竟也太精通企业管理和人情世故，有他在，晨鹿的规矩，全是按捷正的标准立的。
虽然现在晨鹿还小，算上门店收银和网店客服，也就寥寥十多人。可席间纪律，看上去完全像个规整严肃的大公司了。
这是李微熹第一次感受捷正系公司的做派——同样不喝酒，不劝酒，但并不是因为关怀员工……
“裴总说喝酒误事，所以除非是为了签客户，我们自己内部的聚餐，从不喝酒。”陈经理说——他不喝酒，当然也就没有别人敢喝酒。
李微熹有些好奇，悄悄戳戳裴勋：“裴叔叔在家的时候，也不喝酒吗？”
裴勋显然没注意过自己父亲还有这种规矩，低声回答：“不，在家的时候，我爸喝。”
“那……”
“可能只是不想跟下属喝？”
李微熹耸耸肩，她想不出这么干的动机。裴叔叔在喝酒这件事上，误过什么事吗？
这念头一闪而过，以陈经理为首的公司管理和工作人员，已经依次过来敬茶了。
李微熹稳如老狗——企业文化不一样，但这种事情总是差不多，再说，虽然她坐主座，但大家都知道得先敬周彩玉。
周彩玉方才对大家讲话就已经很慌了，这会儿又被众人敬茶，脑袋里嗡嗡一片。
跟每个职员都说几句话，这事儿，怎么那么难！
她还专门让丈夫请了个礼仪老师教她，这会儿，老师讲的东西却早就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带着一脸很塑料的笑容，非常热情又彷徨地机械应付着对话。
所幸她到底是名义上的老板，虽底气不足，也没人敢看扁她——最多有那么几个不知内情的人，感叹江画家真宠媳妇，这么个怎么看都只能当家庭妇女的女人，也要拉她出来做女老板。
倒是还不如旁边的李小姐，小小年岁举重若轻，竟还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
还能问几句话，一副对他们的生活了如指掌的样子。
陈经理打哈哈：“熹熹这记性真好，对咱们晨鹿这么了解！”
“裴哥哥告诉我的呀。”李微熹粲然一笑。
这会儿，对晨鹿的人来说，被裴家记住可比被周家记住重要得多。
他们可都觉得，晨鹿是捷正偷偷弄出来的新公司！自己的前程，还是捏在裴总手上的。
而裴总的儿子记得他们？那……是不是离走上人生巅峰的大门不远了？
几道难掩喜意的目光落在裴勋身上，裴勋抬眼看看目露狡黠的李微熹，淡然一笑：“大家去年辛苦了，晨鹿做得很好，我父亲也很欣慰。”
就这一句话，他简直都在闪光了！
可李微熹看出来，他瞄她那一眼，简直是有几分无奈了。
真是的，什么小心思都骗不过裴勋。
只是，他愿意帮她画一个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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