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耳边抽泣的世界瞬间清静了。
那边齐妙陷入微妙的欢喜和无措中，好一会儿才说：“这，这样啊，那，他的新手机号，你有吗？”
“我不知道啊，我帮你问问。”只能这样了——说起来崔澄失去手机才三天，很可能不会这么早就买新机换新号的。
但到底值得问一句。这件事情太奇怪啦，上辈子明明是因为崔澄被网络暴力，他们两个才有交集的。怎么，这辈子崔澄还是个嘴巴漏风的大冤种，齐妙也没展示出仗义的一面，这也能聊得来？
或者说，应当要互相吸引的灵魂，总会互相吸引吗？
那，裴勋对着谭莎，会有什么感觉？
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只是随便那么一想，而并没有想过，谭莎看裴勋会不会有感觉——毕竟上辈子，也是裴勋追求了谭莎的。那姑娘很不像个会主动去早恋的孩子。
但，当她在约会现场看到站在那里像根杆子的裴勋，和他身后的崔澄和谭莎时，一个非常令她难受的猜测，便蓦地窜上心来。
她轻轻眯了眯眼睛。
为什么什么场合都有他们两个啊。
姑且不说他们甚至都不在一个学校，这也能偶遇得起来，实在奇怪——就说今天，她跟裴勋去看电影，崔澄和谭莎来干什么，这算是……四人约会吗？
她和裴勋是情侣，崔澄和谭莎呢？如果他们也是情侣，那崔澄和齐妙聊天，算是什么事呢？
李微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还是要摆出来的。
“崔学长，谭学姐。”她说，“你们也来约会啊？”
谭莎连连摆手：“谁跟他约会，要不是他求我，我才不来呢。”
这听上去就更不对了啊。
“是这样的。”裴勋下场解释，“我说今儿和你一起看电影去，他们两个就硬要跟着来，你说，反正也是给咱们家电影院增加票房的事儿，我怎么能不答应呢。”
也是。
管你们来干什么，进电影院就要给我交钱。
李微熹这才觉得心中的疙瘩稍微往下落了那么一点点——在还是在的，不可能消除得了的。
就算上辈子跟谭莎是朋友，但这辈子，她和齐妙是更好的朋友啊。
崔澄和谭莎谈不谈恋爱，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反正大家都不是坏蛋，一对彼此喜欢的人，当然可以并应当恋爱自由。
可是崔澄，每天在跟齐妙聊天啊。
齐妙还喜欢他了。
一行人进了放映厅落座，李微熹和裴勋订座早，坐影厅中间视野最好的地方，谭莎和崔澄只能坐在几排之后，是在靠角落的地方。
这部片子，当年很叫座的——他们临时能买到这一场的票，都算是幸运了。
多年后，仍然有人对这片子里的两位女性之间似是姊妹又似恋人的情思感叹不已，某平台上，也不时会有全新影评出炉。
这真的是部不错的片子，李微熹却是听说过没看过，原想今天弥补一下遗憾，却因为影厅角落里的那两个人，眼瞧着美丽得堪称绝艳的女谍在荧幕上摇曳，心里却反复想起齐妙的脸。
没受过苦的小姑娘才有的，那种什么情绪和念头都捂不住的脸。
如果齐妙知道崔澄跟谭莎的关系怎么办？
她应该告诉齐妙吗？
思前想后，到底还是觉得，不能瞒着她。
每天拿手机谈天说地，花的可不仅仅是崔澄的时间，齐妙自己的心绪也要受影响。
再者，崔澄是拿了物理奥赛全国一等奖的人，说不定还有去参加国际赛的可能。这样的人，不愁没有好大学读的。随便他闹，只要不犯罪，凭竞赛成绩都能保送名校。
齐妙呢？
省重点，重点班，听着是挺不错的。可是重点班里排名二三十，也就只能想一想一般的985和211。
十大名校——虽然说这“十大”里大概有二十个学校轮流上榜，但以齐妙现在的水平，哪个都不是她该想的。
就这样，还要把时间耗费在一场没结局的单相思里吗。
一开始没想过，现在她却越想，越觉得崔澄和谭莎绝对有点儿什么。
别看他们一天到晚吵吵闹闹，可是，既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又一起读书一起玩游戏，萌生一点欢喜冤家的情分，那也不为过吧。
她忍不住扭头往后看。
倒是惊起了裴勋的注意。
“怎么了？后面有人踢你椅子？”他小声问。
“……不是，我就是想看看，他们俩在干什么。”
裴勋噗地一声笑出来，大约是意识到这一笑响动有点儿大，连忙压低声音：“能在干什么，电影院啊，公众场合，还能偷偷接吻吗？”
李微熹的心“咯噔”一下沉下去：“他们俩真在谈恋爱？”
裴勋微怔眨眼，荧幕上的光给他的每根睫毛都镀上一层闪动的银色：“……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吧？不然他们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看电影呢。就算还没谈，大概也暧昧着呢。”
“……”一句“渣男”在李微熹的喉咙里不上不下地卡住，想说又不好说。
万一说出来了，裴勋追问，崔澄渣了谁，她怎么讲？
出卖齐妙吗？
再说，崔澄又没有说过要跟齐妙恋爱，李微熹也不知道，他跟齐妙都聊些什么。
齐妙说他们每天聊天，那万一，是每天都在聊做题和考试，崔澄说不定，还真不是在故意撩她的朋友，也就算不上那么罪大恶极……
“怎么了？”身为一个曾经的戏精，裴勋如今也很擅长品读别人的表情，他看到李微熹眉头皱了那么一下，倒也生起几分好奇，“什么情况？莫非别人也喜欢崔澄？齐妙吗？”
“别瞎说！”李微熹下意识反驳，但话出口，才意识到，这幅样子叫裴勋看到，已经是什么都不用狡辩了。
“……劝劝她吧。”他果然说，“这种事情勉强不得，越早认清楚，越不容易受伤害。”
四目相对之间，李微熹不能不承认，该对齐妙和崔澄这对cp彻底死心了。
如果只是喜欢一个人的话，倒是无所谓，但那个人如果另有喜欢的人了，那，不被喜欢的人，她的感情，除了让自己难过之外，又有什么意义呢。
上辈子，也许是因为谭莉的死，所以谭莎和崔澄不可能成了。
但这辈子，他们还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啊。
电影散场，裴勋原本以为李微熹对继续活动的兴致应该不高了，在崔澄和谭莎提议去吃饭时，他表示不如回家写作业。
“不是，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谭莎没有说什么，倒是崔澄奇怪了，“咱们出来的时候，你不是还说，要带你们家小李学妹去吃点儿好的——那会儿不知道作业多？”
“这不……”裴勋笑得有点儿僵，正要解释，李微熹扯扯他的衣袖：“一起吃个饭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呀，哥哥。”
既然她这么说了，裴勋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可到底还是点了头。
乘着两对人分开走，他小声问她：“我看你不太痛快，这才……”
“过会儿我拍个合影发给齐妙。”几乎是同时，她说。
裴勋一怔，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与其由她告诉齐妙，不如让齐妙自己去想。
自己明白了，至少能留个颜面在。
一行人去吃了日料，席间相谈甚欢，崔澄还问了李微熹快期末考试了，学习忙不忙，狠狠吃了裴勋两个白眼：“她不忙，她忙也有我管着呢。”
“这是吃醋呢？”崔澄连忙澄清，“放心吧兄弟，哪有人能对弟妹下手……”
“呸，是你嫂子！”
气氛既然这么融洽了，李微熹便顺利成章吆喝着大家一起拍了个合影，旋即发到了企鹅空间上，照片说明上写“第一次电影约会”。
过一会儿就刷一下照片回复——倒是飞快地引来了些朋友同学的评价，譬如“你男朋友好帅”，“那一对莫非是实验中学的学霸吗”，还有“四个人的约会是不好的，但如果带上我，五个人的话，就不错”。
他们插科打诨聊得很开心，但齐妙始终没有动静。
直到裴勋要送她回去时，齐妙才发来一条私聊：“他和谭莎一起去的？”
“对。”
“你们请了他们吗？”
“不请自来。”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
裴勋扫一眼她亮着屏幕的手机，碰碰她，用前排司机听不到的声音问：“说了？”
李微熹把手机递给他，他扫了一眼，也叹了口气：“有机会劝劝她。”
是啊，连裴勋都看出来了，齐妙要是还不醒悟，只会在南墙上碰出一头血吧。
“我试试。”说是那么说，也只能问：“你怎么想呢，有什么打算？”
对话框里仍然一片安静。过了半个小时，李微熹都回家了，才收到那边一条“没事儿，我看小说去了。”
她踌躇着，拿着电话，到底没给朋友拨号，看看时间晚了，就回复她：“早点休息，熬夜长痘。”
没回音了，第二天也没回音，直到星期一去上课，李微熹发现，齐妙的眼睛小了一圈。
像是肿了。
可她反倒乐颠颠地，跟关系还不错的女生们挨个说：“我换手机号码啦，原来那个不用了。嗯，新号码你存一下呀。手机啊？手机也换啦。”
这年头，各大运营商抢市场，学生专用套餐层出不穷，不少学生都会动不动换个手机号的。齐妙突然换手机和卡号，也不算奇怪的事情。
李微熹抿抿嘴唇，等齐妙花蝴蝶一样，在整个班级里展示完她的新手机，回到座位上时，就问她要来手机，说想看看。
齐妙哪知道她的打算，把手机递了过来：“虽然不是咱们的姐妹款啦，可我用的还是我们的姐妹手机挂坠哦，你可不能说我不讲义气。”
李微熹挑挑眉：“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会把你的新手机搞坏，这么多话。”
说着，手上飞快地解锁，进了通讯录。
新手机上的通讯录名单，照例不会很多，然而，无论是电话卡通讯录，还是手机通讯录里，都没有某个叫崔澄的人了。
她假装要用齐妙的手机刷一把赛车游戏记录，再乘着齐妙不注意，点进了她的企鹅联系人界面。
崔澄的头像躺在黑名单里。
李微熹抿抿嘴唇，退出企鹅。胡乱刷了两把赛车游戏记录，把手机还给齐妙：“玩不惯这个界面，总是撞树。”
“你也有今天啊——下次我们去电玩城里玩赛车啊。”齐妙咯咯笑起来，笑完，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轻声问，“你们上周六约会，去电玩城了吗？”
“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去玩吧。还有，那个电影院剩下的电影票，你拿去看吧？我……我可能再也不想去那个电影院了。不是说你家影院不好，你……你明白的。”
李微熹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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